July 16, 2004

蔡明亮與李康生《不見》《不散》


五月一號難得的勞動節竟然跑去看了兩部各自獨立又絲絲相連的電影。那天是新加坡電影節的最後一天,兩部電影中間隔了三個小時,與友人K坐在BK裏享受他的第二頓午餐,一邊等待著《不散》和另一個友人J的到來。
 
《不見》是蔡明亮導演的徒弟李康生執導的處女作,熟悉蔡明亮電影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李康生,畢竟他是蔡導大部分電影的男主角(包括《青少年哪吒》、《愛情萬歲》、《洞》、《河流》、《你那邊幾點》、短片《天橋不見了》 )。這次師徒倆人乘新加坡電影節來新順道宣傳〈《不見》《不散》的電影紀實〉(八方文化出版)一書,順便刺激煽動本地片商敢敢引進蔡導電影。這的確很諷刺也很淒涼,想想蔡導在國際影壇上的知名度,幾乎部部都在國際各大影展中狂掃過幾個大獎,包括最佳導演、最佳影片、最佳評審團大獎…,然而不知是應了“曲高和寡”這句話,看得懂蔡導藝術片的知音人真是少之又少,也難怪以引進商業片高票房電影挂帥的本地片商會對“蔡片”裹足不前、近鄉情卻…。
 
說完了蔡明亮就應該說說李康生,老實說,有這麽知名的導演當學習的楷模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在新加坡的宣傳他都默默地站在蔡導身邊,然而傳媒對他的形容也多片面地停留在“蔡導的高徒”這一印象中。看了《不見》 ,的確從中看到了蔡導的影子(十分鍾不中斷的長鏡頭、貼近臺灣小市民衆生的故事題材、蒼白的背景聲音、嚴肅卻突然引人噴飯的黑色幽默、電影結束時的一首經曲老歌…),李康生的而確地是位導演了,只希望他在獨當一面之前不會因“蔡導的高徒”這一大招牌而扼殺了他的創意與未來發展。
 
老實說,臺灣電影我看得不會比中國電影來得多,卻也知道臺灣電影的鄉土基調及國民性色彩。 《不見》是一部很有臺灣色彩的電影,阿嫲在公園不見了孫子跑了整個城市到處尋找,找到後來絕望到跑去死去老公的祠堂前拜他求他幫忙保佑孫子平安無事;逃課的少年每天窩在電玩中心打機,直到將近晚上才發現阿公不見,跑到阿公常去的公園大聲叫喚,遇到了還在找孫子的阿嫲…。城市人是冷漠的,但是在人潮之中還是有人情味的,不然胖子就不會幫忙突然跳上機車的阿嫲找了大半天的孫子,賣碗粿的小販就不會一邊叫賣一邊幫忙叫喚阿嫲孫子的名字,電玩中心的店長不會親切地將碗面裏的配料夾給沒有親屬關係正值發育時期的逃課少年。冷漠又有人情味的矛盾關係,是我看完這部電影的感想。
 
《不散》比起徒弟的作品,同樣的87分鐘卻是一部更加沒有故事性的電影。蔡導選擇了一間在戯裏戯外都終將面臨倒閉命運的戲院作爲電影“不動”的主角,圍繞著這間放映著最後一部電影《龍門客棧》的戲院,來看電影的稀落的觀衆、緬懷過去的老藝人、戲院裏工作的放映師和售票小姐、還有戲院裏面的鬼氣,蔡導藉著這些講述一個電影院裏的“鬼故事”,陳述一個“見鬼”的事實:電影已死!
 
整部電影的“死氣”很重,87分鐘長的電影只有不到10句的對白(而且出現在第44分鐘,還是一句與“鬼”有關的對白),只有幾十個長長的鏡頭,背景只有《龍門客棧》電影放映的聲音和一些角色們在空曠空間裏發出的一些聲音的巨大回響。最後所有人都離開了戲院,整整三分鍾停格在空蕩的戲院,仿佛讓觀衆再作最後的遺容瞻仰。在即將死去的戲院裏,有的也只是凝重的空氣和空盪的回音,一切是那麽虛幻卻又實在…。戯中戲院外墻上貼著的最顯眼的一張海報是李心潔的《見鬼》宣傳海報。
 
《不散》本身是蔡導的噩夢,是要喚醒所有熱愛及曾經熱愛電影的觀衆快快從噩夢中醒來,若是夢永遠不會醒來的話,那《不散》就成了“電影”最好的挽歌。
 
單從戯名上來看,《不見》是一個對事實的陳述,《不散》是一個像夢想般的期望,是理想與現實的綜合体。然而兩者在理念上其實是相通的,就是希望一切都還不會太遲,不管是人與人之間的關懷還是對電影的熱誠…。
 
電影不死,人愛永存。不見...不散

 
 
 
P/S: 原本和友人J一樣以爲臺灣阿誠陳昭榮是第一次參演蔡導電影,沒想到上網看了看,才發現陳昭榮和蔡導合作的次數僅少於李康生而已。
 
再P/S: 《不見》《不散》可以看作完全獨立的兩部電影外其實還是有隱藏性關聯存在的。除了在戯名的連貫上有了共通性,其實還有一個一定要看過兩部電影才會發現的連貫性,就是在《不見》裏不見的兩個人其實都出現在《不散》的戲院裏。這個事實我竟然要在看了〈《不見》《不散》的電影紀實〉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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