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nuary 23, 2006

推理女王——宮部美幸再次登場!

最近的閲讀趨勢,對我而言仿佛進入一個推理季節。

一本接一本,圖書館借來的書,幾乎都是日本時下風靡的推理作家作品。

其中當然少不了我目前的最愛——宮部美幸

接連看了她的《繼父》和《獵捕史奈克》。兩种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繼父》的封面上大略寫着:宮部美幸歷來最有趣的最令人喜愛的作品。

的確,看過她6部作品后相互比較,幾乎會認爲《繼父》不像是宮部美幸的作品。

宮部擅長撰寫人際關係這一特點,在《繼父》還是有所展現的。只是,那是以另一種更輕鬆活潑有趣的方式呈現。

宮部的作品一向喜歡以案件為中心,將周圍的人牽扯進來,形成一部龐大的故事組織結構,往往讀來讓人覺得在案件及罪案面前,人類顯得如此無力且無措。而《繼父》卻少有地,僅借用幾個固定人物,展開了短篇的連載故事。故事就借用了這幾個固定人物,去發掘及解決身邊層出不窮的事件,以及隨著事件而來不同的當事人,類似《金田一耕助事件簿》、赤川次郎三色貓》系列,又或是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系列。不同的是,《繼父》短篇系列中解決事件的,不是上述系列中的偵探或刑警,而是一個小偷,和撿到他的一對同卵雙生養子。

繼父》裏解決的事件,不再是宮部作品一向出現的重大邢案,而是一些類似“名偵探柯南”裏的一些雞毛蒜皮小事件。小偷解決事件的方式,不是跟著案件留下的蛛絲馬跡緊緊追蹤,而是憑一己闖蕩江湖后培養出來的機警和敏銳度、觀察力,就像是《半七捕物帳》中那個沒有科學鑑定法或是指紋採集時代捕快只能凴經驗與直覺破案的年代。而且,小偷在解開了所有謎題后,並不像偵探或是警方一樣將之繩之于法,居然是用真相來對當事人進行勒索,作爲自己和雙胞胎的生活費,真是太好笑了。所以可以說,《繼父》的魅力不在于事件的偵破,而是在於書中的出場人物實在太可愛了。

書中的小偷——“我”在一次夜間偷竊行動中因爲被雷劈中而掉進了目標的鄰居家,而被一對同卵雙生少年“撿到了”。雙胞胎的父母各自私奔了,留下一間遠離東京的郊區洋房和一對雙胞胎。爲了解決生活中的不便以及對周圍的師長鄰居交待,他們需要一個“父親”來掩人耳目,沒想到上天真的把一個“父親”掉到他們家院子來。「請當我們的爸爸……如果你不想進監獄的話。」,結果心不甘情不願的小偷就成爲了雙胞胎小哲小直的代理父親。

繼父》的魅力就在於這對無敵的雙胞胎以及他們的小偷“父親”彼此間的互動與情感交流,在不知不覺中培養出超越真正父子間的感情。

雖然故事寫得輕鬆活潑,許多地方令人發出會心微笑。宮部美幸還是如常在其間揭露了一個日本岌岌可危的社會問題。“棄兒”問題,在<Nobody Know>的電影中已有所揭露,許多漫畫或小説都有類似“棄兒”的虛擬架設,像是《Hunter x Hunter》中的流星街,村上龍小説《寄物柜里的婴孩》等。雖然在《繼父》中得到一個完滿有趣的結局,但是在現實中有更多像《Nobody Know》一樣孤苦無依的小孩。

即使現實如此讓人沮喪,我還是很喜歡《繼父》裏的那對雙胞胎,讓我想起倪匡衛斯理系列中的雙胞胎少女“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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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一句,想看《獵捕史奈克》的人,請暫且卻步,因爲以下的感想,可能會影響你看書的情緒和觀感。不妨看了之後再來交換心得,書最好還是在沒有先入爲主的情況下慢慢閲讀的好,感覺就能完全屬於真正的自己。

獵捕史奈克》則是一部在作品時間設定上,非常緊湊的故事。她將兩個事件,皆由一支被堵了鉛塊的槍上展開,想到結婚會場向負心男友報復自殺的女子、想要偷槍向害死妻女的兇手討囘正義的大叔、爲了阻止大叔使用那具危險自毀性的槍支而拼命追蹤的男人和女人、不知情而讓大叔搭了順風車的父子、害怕被前女友報復毀了幸福而企圖謀殺的男子、觀察敏銳發現事有蹊蹺的刑警、殺了人還不知悔改的男女,全部人都在那一晚到清晨前後不到12小時的的時間内聚集在事件裏,各自扮演一定的角色。

一如宮部美幸所擅長的,聚集在事件裏的每一個人,在這之前都有各有自己的人生,也都因爲事件這個楔子,使到各自的人生有一部分重疊,也有的就此改變了往後的命運。這個特點特別在《獵捕史奈克》上,隨著結局的黯然收場,強烈的顯露出來。

故事在結尾附有一個最後的交代,是負心漢的妹妹寫給女主角慶子的信,信中提到“史奈克”。--“所謂的史奈克,是故事中出現、身份不明的怪物名稱。而且,抓到它的人,會在那瞬間消失無蹤。就像如果殺死影子,自己也會死掉的那種恐怖小說一樣。所以抓到怪物時,還有事件結束時,我們大家,全都會消失無蹤或是幾近消失吧……” (p.310)

原為愛麗絲夢游記的作者Lewis Carrol筆下另一童話故事的主角Shrek,在宮部美幸筆下被隱喻為人們心中的怪物,在想要“抓住”某人(怪物)的同時,自己也變成了那種“怪物”;就像想要抓住或以私刑制裁“罪犯”的同時,自己也變成了罪犯。

這令我想起之前看過的復仇電影Old Boy, 憑著復仇意念活下來的男主角在復仇之後又得到了什麽?即使在復仇成功以後,自己心裏某一部分也會隨之死去。

這或許是宮部美幸想借《獵捕史奈克》傳達的真正意念吧?

中國話就很簡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若沒有經歷過類似《獵捕史奈克》這樣的真實事件,誰又能真正體悟這句名言的真意?

January 21, 2006

血,來自于母親;骨,承自于父親。結果血緣是種暴力!?

剛剛看了崔洋一的《血與骨》。

一開始並沒有非常想看的念頭,甚至不知道該片的存在,結果又是被友人J揪去看了。

很平淡的進場,很淡然的離場。這不是一部“很好看”的電影。

電影之所以為電影,多是因爲觀衆了解到其中一定的虛構成分,所以能放開懷抱去看一個虛構出來的假“現實”,因此“虛假”的距離感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觀衆的感官。

但是,這部電影太“真實”了。而且,看了很“痛”。

雖然知道是韓裔日僑梁石日的原著小説改編,但也了解在那個時代的日本、韓國、甚至東方,都有那種父權至上的家庭結構。一家人的生命與生活,就圍繞著“父親”展開,幸運的話就只是個沉默寡言的嚴父形象,不幸的話,就像電影一樣有個家暴父親。

韓裔日僑背負了很沉重的歷史包袱,在民族和自我的“認同”上特別模糊,之前也有電影《GO!大暴走》描述韓裔第三代的青年的憤世宣言。而《血與骨》則在父親家暴的敍事主綫的同時增設了這一歷史身份暴力的複綫。

曾經看過一部漫畫,其中一個角色說過這麽一句話:血緣關係真是一種暴力,明明不是自己想要的卻被硬生生地扯在一起。

我想,這句話非常貼切的形容了《血與骨》之中人際關係的絕望。小孩不能選擇父母,女人不能忤逆父兄丈夫。除了動手動腳的暴力,電影也彌漫了血緣關係不可抵抗逆轉的暴力,正如你無法選擇成爲某家的小孩,或是某個民族的子民一樣,只能隨著歷史或是生活的洪流,選擇活下去,又或是死亡。在血緣暴力及父權(父與囯)主宰下,無論是抵抗或是屈服,《血與骨》的人們似乎只有悲慘的滅絕一途。生活中看不到任何希望與解脫,結果就只有像戯中的母親一樣寄情于神明的膜拜,又或是女兒花子一樣上吊自殺,又或是像么子一樣對老朽的父親選擇視若無睹,他們對暴力只能選擇消極的逃避。同樣的,勇於對抗的人們也不見得有好下場,不論是強暴后產下的私生長子、魚板工廠裏被剝削而憤怒的員工、用火水瓶砸警局的共產主義青年,最後都輸在暴力的“制裁”之下。而那些向暴力諂媚臣服的,像妻妾清子、貞子,娶了心上人的女兒兼自己侄女的小叔,也不見得有好下場。結果戯中沒有一個人是幸福的,但是日子還是一樣得過。

這是一部幾乎不像虛構電影的劇情片,當然,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所有演員的真實演出。暴力、性愛、扭打、衝突,不假思索地用人的肉體呈現,這是電影世界中久違的“真實”了吧?

北野武來演金俊平這個角色,果然還是只有狠角色才能演好狠角色。

順道一提,《血與骨》代表日本入圍了2006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媒體喻《無極》遇到了勁敵,恐怕只是貽笑大方了。

January 19, 2006

電影抱抱~(不過是“抱怨”的“抱”)

最近對書本及電影囫圇吞棗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害我都還沒有時間好好消化咀嚼進了腦袋的東東,連它們是否還殘留在腦袋的哪一個角落都還不確定。所以,閲讀、看戯和吃飯時同樣的道理,若沒能好好消化將之化爲養分,那麽跟直接排出体外的殘渣廢物也沒什麽兩樣。

這就是爲什麽我要用Blog來記錄讀後感/觀後感的原因了,因爲人腦不動一動,使很快報銷的。而且我遺忘的速度簡直比看書的速度還要快,甚至懷疑自己的腦的構造根本就是一塊海綿,在達飽和點之際若要再吸收新事物也只能選擇將之前的記憶擠出体外……

如此一來,寫Blog的速度應該也要補強一下了。

先說說電影的部分好了。

上次看了Narnia還沒寫感想,但又不想讓寫review變成一種固定式的義務,還是略略寫一些感想好了。

關於The Chronicle of Narnia: The Witch, The Lion and The Wardrobe, 原著是還沒看過,即使知道這是一部兒童文學,還是覺得電影在傳達的主題上顯得幼稚。而且看著看著還出現了一種違和感。一直到第二天和朋友J談起這部電影,才發現心中不對勁的感覺是什麽。

Narnia電影在布景製作方面採用了和LOTR同一家特效公司WETA,因此在場面與布景的營造方面幾乎不成問題,好萊塢的攝影及剪輯技術也是享譽國際,配樂方面Narnia的OST幾乎被網友奉為經典。那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和Narnia同樣為西方兒童文學的LOTR,雖然主題離不開勇氣、努力、不氣餒、友愛等等,卻是一部充滿黑暗面的作品。比起圍繞在一群小孩身上展開的故事,LORT裏9個背負救世重責的英雄們爲了對抗黑暗勢力拯救同胞于水火之中,身上流露出殘痛的悲壯與沉重。相對的Narnia裏的四個兄弟姐妹,就像闖入異世界的RPG遊戲者,並沒有懷抱很深的責任感與重負,對他們而言,Narnia的世界就像進入一場奇幻夢境之中。電影也有很多不合邏輯的地方,無敵的白女巫居然不知道神諭的真相。但如果想成是作者製造了一個充滿冒險奇幻的RPG遊戲世界讓小孩們來遊玩的話,就不會那麽突兀了。畢竟只要達到了遊戲設定的條件,即使是小朋友也能過關又斬將,在遊戲最後贏得了國王的寶座。

所以,即使幕後製作群有多麽的龐大與用心,對我而言,Narnia也還只是部兒童電影,不能將之擡上桌面與LOTR三部曲相提並論。

至於產生了那種違和感,似乎正是用牛刀切蒜米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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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看了無極

先聲明,上述這句話並不是懷抱著期待之後的興奮而發的言論。而是那種被逼做某件事而不得不做之後的虛脫感。正確的感覺來説,應該是“終于,還是看了無極。”

K在電影開場不到15分鐘的時候,說出了以下感想:
“陳凱歌,唉,完蛋了。如果說張藝謀拍《十面埋伏》是爲了證明《英雄》不是最爛的,那麽陳凱歌的《無極》則是爲了替同行朋友洗刷冤情,好證明張藝謀不是最爛的。”

而星洲日報上星期日某篇影評標題:無極,無所不用其極。

我在電影進行到一半時,腦中思考著上述兩种評論,引伸出自己的結論:
陳凱歌的《無極》,是要考驗觀衆對這部電影的忍耐度能延伸到什麽程度。倘若觀衆還能喜滋滋地接受這部電影的話,那麽他(觀衆)的忍耐度也可稱之爲“無極”了。

所以,這種忍耐度的訓練對本性急躁的我來說,還是不要也罷。

可悲的是,東方導演(尤其是中港兩地)在好萊塢電影的衝擊以及國際各大影展的洗腦下,掉入洋人的陷阱之中卻身不自知。在一味吸取別人精華(科技特效)的同時,卻忘了電影最根本的元素始終還是要靠劇本。在企圖開拓洋人市場的同時,一味以功夫特技飛天遁地迎合洋人眼中的東方形象,卻忘了真正的東方人十萬人裏不一定有一人精通輕功這個現實道理。或許下次他們全都得像成龍一樣,在上映前事先聲明“這是拍給外國人看的電影”,以免在東方市場落得個駡名。

可憐的各大導演,羡慕李安得獎妒嫉到瘋。

January 07, 2006

《池袋西口公園》的混混少年世界

終于又看到一部令人很爽的作品了。

如果看宮部美幸的爽是腎上腺素激升而導致的心肌興奮性提高,那麽看石田衣良《池袋西口公園》的爽則是交感神經系統運轉而造成坐立難安的興奮難掩。

石田衣良,本名石平莊一,1960年出生于東京都,成蹊大學畢業。於廣告製作公司任職后,以文案的身份活躍于廣告業界,稍后才以《池袋西口公園》晉身文壇。另著有《美麗的孩子》、《波濤上的魔術師》、《Angel》、《4Teen》、《娼年》等,作品以契合現代感性的尖銳文風著稱。1997年9月以《池袋西口公園》獲第36囘全類型讀物推理小説新人賞,2003年7月以《4Teen》獲第129囘直木賞。”

網上的作者簡介如是說,但這不足以顯示這個歐吉桑有多麽厲害。

日本通入門的新井一二三《池袋西口公園》的序裏介紹道,石田歐吉桑時37嵗才開始寫作,日本網上百科全書介紹他時把他的身份同時列爲“小説家、詩人、歌人、俳人、廣告人”,現在已出版的作品無論小説還是其他體裁共有22本。以一個文壇出道齡不足10年的大衆文學作家而言,石田歐吉桑算是相當多產而強的了。而且他還在4年内三度問鼎直木賞,在出道六年后便正式地將大賞搬回家。當然,姑且不論近年日本直木賞得獎者的年齡年輕化的趨勢是否有所關聯和影響。

他創作的第一個孩子《池袋西口公園》 (Ikebukuro West Gate Park, 簡稱IWGP)除了讓他抱囘一個推理大賞新人獎外,還被翻拍成連續劇、漫畫等,現在還陸續推出續作,目前已經有第5部了。甚至還可作爲時下年輕人的世代宣言指標。

《池袋西口公園》,以東京池袋為背景,虛設了一個作者想象中的年輕人聚集的械鬥天堂,就像是《無主之城》中令人匪夷所思的巴西少年的犯罪城市,池袋西口公園變成小説世界中小鬼頭無法無天的不法之地,毆鬥、街武、勒索、磕葯、援交、幹架、交易、求愛、玩耍……不良少年在面對現實並屈服在成年之前的唯一樂土。

小説以主人公真島誠爲主,揭開作者腦海中池袋的現實。出生在池袋的主人公,即使池袋是如此頽喪的無理區域,而自己又是多麽不求上進的小混混,在家裏開的坑人高級水果店幫襯,專門賺醉酒的下班族的錢。雖然如此還是深愛自己居住的這個城市,用屬於自己的方式捍衛者池袋的和平,並以自己為池袋人爲豪。不屬於任何幫派但又有黑白兩道人脈的誠,就因爲這樣的資質和信念,成爲了池袋的問題解決專家,轉接一些沒有賺頭但黑白兩道都束手無策的奇難雜症。簡直是地下世界小混混版的名偵探柯南推理故事。(我不說是金田一少年事件簿,看官也就可以看出事件的推理到哪個程度啦?)

書中各型各色的人物都有,私會黨G少年、紅天使、國王崇仔、援交妹小光、杜賓狗殺手山井、黑道卒仔猴子齊籐、畫家小俊、火腿族無綫電、封閉少年和範、少年科警官吉崗、池袋警視正禮哥、黑道京極會……生活在池袋的各色人馬,正好構成了池袋的色彩。

喜歡《池袋西口公園》,是因爲石田衣良的敍事手法及口吻,書中以主角阿誠的視點為第一人稱敍事點,除了充滿小混混阿誠的口吻特色外,文字的描繪及場景的變幻就宛如阿誠視點的變幻,文字中充滿了電影般視像的臨場感。靜態的文字能於人一種蠢蠢欲動的興奮,加上出場人物與事件就像漫畫一樣形象化又具生動度,看了《池袋西口公園》真的會讓人對石田衣良上癮。不過不知這是不是只應驗在他的《池袋》系列?不過不要緊,還有池袋系列的《計時器少年》《骨音》中文版在等著我,不然又要經歷多一次書本頁數將近,想看完又不捨得看完的近鄉情卻的矛盾糾結心理。

石田歐吉桑在《池袋西口公園》的封底如是説:“有時覺得自己就是真島誠”。因此,《池袋西口公園》既體現了歐吉桑以過來人身份的自嘲口吻,又洋溢著年輕人狂妄自大囂張聒噪的自我主張。

顛覆、瘋狂與趣味,往往衍生自段落的最後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