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ober 01, 2004

無題小説1

將近9點鈡的雙向車道,車輛明顯的減少了許多。
昏黃的街燈映照在馬路上,空中彌漫著剛下完雨后溼重的冷氣,沒有令人厭惡的汽車廢氣的一種清新,空氣在雨后似乎少有地得到了解放。
但是,還是有一團白煙繚繞,夾雜在輕微的冷風中傳來刺鼻煙味。
那是男人夾在手中的香煙,還有他不時將香煙送入口中吞雲吐霧的成果。
男人站在車道旁抽煙。車道來往的車輛稀少,可是男人始終沒有橫跨馬路,似乎根本沒有想要過到對向的意願,就只是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默默地抽著手中的煙,眼神呆滯地望向前方。
那裏是回家的方向。
但是視線失焦的他,眼前只是一片模糊不具體的影像,看來不像是要回家。
男人只是雙手下垂地站在那裏,任手中的煙燃到盡頭,眼看就快熄滅。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維持不動姿勢的男人終于動了動,頭轉向左側,看了看一直放在那裏的一個告示牌:

2004年9月30日傍晚6:45分左右
左向車道發生了一場車禍
請目擊者聯絡警方,聯絡號碼是6358XXXX。

男人鼻息間發出輕輕一聲,是在感嘆另一個無知生命的逝去嗎?
男人舉起左手,瞄了瞄手錶上顯示的日期。不知道什麽時候受到撞擊玻璃錶面裂成無數塊狀,雖分裂卻又緊緊聚攏在圓形的表框中的表面,男人還可清楚地看到手錶上的日期:30號。是剛剛發生的事嗎?眼前的馬路剛受到雨水的沖刷,將車禍的痕跡一個不留得統統帶走,完全不像是一個發生過任何事故的車禍現場。感覺上這個牌子似乎已經擺在這裡很久了,還是是錯覺?也許累了吧?

男人深深嘆了口氣,終于跨過馬路,似乎終于要回家了。背後的地鐵站傳來地鐵剛進站卡嗒卡嗒的聲音。


穿過重重組屋,繞過曲折的小道,男人走到了自己住了幾年的組屋樓下,佇足在停車場,擡頭望向自己房間那漆黑一片的窗口。女人還沒回來嗎?

他走向電梯,那裏早已站著一個大叔。幾分鈡后,操作緩慢的電梯終于來到底層。大叔率先轉身進了電梯,他跟在後頭要進去時,電梯門正好要關上,差點把他夾住。他有點氣憤地瞪了瞪在徑自按樓鍵的大叔,想伸手過去自己按樓鍵,發現大叔早已按下相同的樓鍵,這才縮回手站到電梯小個子的另一端。兩人各据在不到4尺寬的小箱子的兩端,男人的背緊貼著電梯的墻,大叔則倚在左邊電梯按鍵的那一邊,誰也沒有開口説話,箱子裏彌漫招尷尬的沉默,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默默無言似乎是理所當然最佳的應對方式了。久久的、緩慢的電梯終于到達9樓,想要轉身步出電梯的男人又被徑自走出的大叔搶在前頭,而差一點又被合起的電梯門夾住。男人心想都市人的冷漠實在令人心寒,但是,面對剛才的車禍現場自己又何嘗不是冷漠的都市人之一?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只見走在前頭的大叔突然囘過頭看了一眼,然後匆匆忙忙地快步向前回家去了。

“奇怪的大叔。”男人嘀咕了一句。

然而他就和這個奇怪的大叔一前一後的走著,直到發現這個大叔竟然就住在他對面。面對這個陌生的鄰居,男人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才好:

“你、你好……”
但是大叔還是自顧自地將深鎖的大門打開后,“嘭”的一聲又將大門關上,留下男人和兩扇深鎖的大門。
男人苦笑了笑,伸手進褲袋中拿出鑰匙打開這扇背後一片漆黑無人的大門。
伸手摸到了燈置開關按鈕,瞬間客廳亮了起來,果然是空氣凝滯沒有人氣的一閒空房子。當然不是說這間屋子空蕩蕩什麽也沒有,家具家電用品等等還是擺在原處好好的,只是這些始終都是沒有呼吸脈搏的非生物而已。房子的女主人顯然還沒有回來。對男人來說這顯然非常希罕,通常早歸的女人現在過了9點鐘還沒回來,而通常工作近深夜才回到家的自己今天卻這麽早就回到家,這是爲什麽呢?

男人沒有細想,剛才沒有知覺的肚子現在突然感到非常飢餓,一向沒有替晚歸的自己準備晚餐的女人現在也不知所蹤,男人從廚房的櫥櫃中找到了一碗泡面,發現廚房沒有熱水,不,正確地説是沒有任何一滴食用開水,心裏突然有些氣餒。二話不説默默地從洗碗槽盛了些自來水用電茶壺煲煮開水,然後神情木然的男人呆站在茶壺煲前等待水開。

好不容易等到水開,一碗熱騰騰的泡面端到桌子上等待被享用。但是對男人來說,這一碗東西根本沒有被稱得上“享用”的價值,只是用來填飽肚子的東西罷了。一碗泡面消失了,女人還是沒有回來。男人什麽也沒有做,只是維持著吃飽泡面后坐在餐桌前的那個姿勢,連扭開電視的欲望也沒有,是在等女人回來嗎?說實在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腦中只是一片空白。

不知坐了多久,他感到肚子裏的水分過多,起身要上個廁所。突然聽到大門的門匙空中傳來了開鎖的聲音,女人回來了。

女人默默的脫鞋、關門、走進房内,他突然有些不快:

“這麽晚了才回來?”

可是,女人似乎沒有發現他回來了。
他變得有些生氣,想跟著進房質問女人方才的去向。卻發現一向囉嗦鼓噪的女人背對著他,靜靜地坐在床上,失神地望著地板。這時站在房門邊的男人透過床邊梳妝臺鏡子反射看見女人慘白的臉。突然覺得女人有問題,這不像平常的她。平常的她只要自己多問幾句就會亂髮脾氣,甚至會給自己臉色看,但是今天女人卻什麽也沒做,臉色相對地蒼白無色。男人正想開口質問,女人突然動了動,伸手拿起剛才一塊帶回來的手提袋,從裏面拿出了手機。

“喂,XX嗎?是我。”那是女人閨中好友的名字。
“我剛才去見他了。嗯。明天會帶他回來。……,不過我想賣掉房子離開這裡。”男人覺得越聼越奇怪:離開?賣房子?她想幹什麽?
女人繼續對著電話説道:
“留在這裡我會受不了,我知道對不起我老公,把他辛辛苦苦貸款買來房子賣掉。但是……我沒有辦法留在這裡了……是我……跟我老公沒有緣分。”女人的聲音越說越小聲,到最後幾乎是哽咽抽泣的聲音。
“嗯……,之後我會帶他一起走。可能先囘我媽那裏吧,但是我怕我媽會不喜歡不高興……可能會自己在外面找房子吧。”
男人傻了眼,女人竟然背著他有了其他男人,不只將男人帶回家來在自己的床上鬼混,還要抛棄自己賣掉房子跟別人走,現在還明目張膽的和朋友表態,連丈母娘似乎也知道那個男人的存在……難道……自己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人?

要不是今天一早回來,就不會發現自己一直以爲乖乖呆在家裏的女人原來在外面勾搭上其他男人,也不會聽到這麽令人震撼憤怒的事情。

“我這麽辛苦工作到底是爲了什麽?沒有娛樂早出晚歸沒有其他女人妳現在竟然背著我有了其他的男人!我、我……雖然覺得妳很嘮叨囉嗦脾氣又懷又兇卻從來沒有嫌棄妳,妳、妳現在竟然有其他男人!“男人現在腦中淨是這樣的狂嗥及責問,卻沒有對正在講電話的女人喊出來。但是,他心中憤怒得巴不得將眼前這女人和她不知名的姦夫大卸八塊。

正要對挂掉電話的女人發火,卻見女人接著從手提袋拿出一個透明膠袋,眼中留下了眼淚。

透明膠袋裏裝著手機、錢包、戒指、手錶、一包香煙、一個打火機、一串鑰匙和一個紅色的小盒子。

那些不是剛才都在自己身上的東西嗎?怎麽現在……?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褲帶,卻什麽也掏不出來。剛才手上帶著的手錶現在也不見了。

女人一手握著戒指,一手拿著那只錶面玻璃碎裂的手錶在働哭。

“X漢……X漢,你爲什麽丟下我?……”女人由默默流淚到歇斯底里地狂呼,男人的腦海中只是一片空白,雙唇微抖口中喃喃卻吐不出任何一個完整的字,那只是一串沒有任何意思的喘息聲,雙腳軟下跌坐在地上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連什麽也想不起來,卻很在意那個紅色的小盒子,直到他擡頭看到自己和女人3年前的結婚合照,他才想起30號是自己和女人的結婚周年紀念,小盒子裏裝的是自己當年沒有能力送給女人的鑽石戒指。

男人左手碰到一份掉在地上的報紙,斜眼望去:

XX早報

(10月1日訊)武吉XX昨晚傍晚6:45分左右在地鐵站附近的2X巷發生致命車禍,一輛貨車撞上一名非法橫越馬路的男子。被撞男子當場喪命,貨車司機隨後逃之夭夭。死者周X漢(音譯)32嵗,疑似放工后回家途中發生意外。……警方籲請目擊此一意外的公衆提供詳情協助調查,電話號碼是:6358XXXX。

男人不禁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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